什么才算好结尾？｜对话《正当防卫》 -

“为什么要牺牲李沐风？”《正当防卫》收官当日，这一问题成为观众热议的焦点。在观众审美意识觉醒与自主思考能力提升的当下，长剧创作正面临更复杂的评价维度，但同时也获得了更广泛的价值认可。2025年暑期，观众对剧集的讨论呈现出新趋势——从以往聚焦前三集的争议，转向对剧情发展乃至结局的深度解构。这种探讨已超越单纯的情节分析，演变为对人物命运的情感共鸣与集体价值判断。当“长剧苦夏”成为行业共识时，或许正是这个季节承载了观众过多的思考与未尽的情感。借此机会，价值星球与《正当防卫》导演李云亮展开对话，探讨这部非典型法治悬疑剧的创作取舍，以及当前剧集市场所面临的转型机遇。

《正当防卫》以非典型悬疑形式呈现，全剧时长共计571分1秒，分为15集，耗时不足十小时。要在有限的篇幅内串联跨越14年的三个案件，叙事结构本身便面临挑战。这或许让观众对剧中主线产生初步误解——与传统悬疑剧侧重通过上帝视角或正义立场追查罪犯不同，该剧更倾向于展现法治建设的复杂进程。主创李云亮坦言，案件本身并无复杂之处，核心议题聚焦于法治建设的阶段性发展，而非单纯追求破案的戏剧张力。

图源：豆瓣。本案所有剧情转折皆源自角色内心的挣扎与矛盾。悬疑元素不仅局限于案件本身，生活场景中同样暗藏玄机。创作者认为，唯有深入挖掘人物背后完整的生命轨迹，才能构建真正的悬念张力。贾东岩擅长通过细节呈现人物的精神世界与创伤记忆，这使得两位创作者在艺术理念上高度契合，继《风声》之后再度携手打造新作。故事叙述的核心直接影响作品风格，要求在戏剧张力与现实质感间寻求精准平衡，明確界定法治精神与情感表达的界限。在创作过程中，更强调理性内核的呈现。悬疑设计为观众预留充分的解读空间，使人们得以探讨人性的复杂性与隐秘面，甚至从阴谋论视角审视所有角色选择。但创作者需保持克制，通过剥离情绪渲染与外界干扰，回归对人物行为的客观分析。关键在于捕捉角色在特定情境下的具体行动，而非过度解读其人格特质、社会评价或动机猜想。最终，法律程序正义成为评判创作价值的核心标准。

图源：豆瓣李云亮表示，"我们常说不要有二极管思维，实质上是希望突破非黑即白的简单对立框架。从创作角度来看，我们对李沐风的遭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，也有人质疑是否情感表达过度。但这一立场并不等同于认可判决存在错误。"在李云亮看来，所谓"合家欢式"的大结局或许并非《正当防卫》这类法治题材作品所必需的。

一座城市、一群人物、一部剧集，《正当防卫》作为法治悬疑题材的作品，天然蕴含着某种道德冲突的张力——悬疑元素与现实生活在相互碰撞中达成微妙平衡。此类剧集必然需要戏剧性和罕见性作为支撑，在《正当防卫》中，三起跨越十四年的案件均聚焦于六人之间，这种过度的巧合性显然超越了现实逻辑，却恰恰凸显了编剧对戏剧性的刻意强化。然而这种高度戏剧化的叙事选择，实则源于对核心主题的精准把握，以及在篇幅限制下寻求最佳平衡的创作考量。因此，创作者只能在既定框架内，努力让故事更加合理且贴近现实。

图源：豆瓣。这座坐落于浙江的沿海城市，既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东方启航地，又孕育了亚洲现存最古老的藏书楼——天一阁，见证了中国近代最鼎盛的商帮文化，其历史可追溯至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明。作为全球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，它同时拥有世界第三大集装箱港，2024年更跻身全国GDP前十强。这座城市在低调中呈现出新与老的深度融合特质——既有传统城门楼与老街巷的岁月沉淀，又暗含如玻璃工坊般的现代工业气息，远处则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群。如此庞大的城市体量与复杂程度，使得剧集拍摄与城市营销需充分调动多方资源。李云亮回忆拍摄经历时提到，团队曾多次为寻找合适场景、协调拍摄时间及临时封闭街道而奔波，而宁波的独特性恰好满足了所有需求。在演绎段鸿山与周德龙的激烈打戏时，导演李云亮提出统一雨天场景的创意，但拍摄前夜突遇零下低温，水滴瞬间结冰。他半开玩笑地提醒张鲁一：“你被冻坏了，我负不起责任。”最终张鲁一选择冒险执行，以“万一温度回升”为赌注坚持拍摄。

图源：豆瓣

在李云亮看来，高叶展现出极其细腻的表演功力。她对角色的诠释往往源于对当下情景的敏锐捕捉与细致反馈。李云亮特别指出："高叶虽年岁尚轻，但很少有同龄演员能展现出如此细腻的观察力，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。"

这段评价源于李云亮首次与白敬亭的合作经历。他坦言："令我惊讶的是，他竟非艺术院校出身。"李云亮形容白敬亭的表演特质："他的形象气质、精神状态和艺术风格都独具一格。我曾半开玩笑地表示，我们艺术院校的训练体系在你身上难以奏效，你必须依靠自身独特的表演方式。而事实证明，你的表演水准已超越了我的指导能力。"

李云亮用"一座城、一群人、一部剧"来形容创作环境，认为这种独特的氛围造就了一个平行时空中的14年。他强调这种时间维度的特殊性："当特定城市、特定群体和特定作品相遇时，便形成了一种超越现实的时间体验。"

冷门题材往往伴随着压抑与敏感的特质，加之内容更新迅速、社会反响周期短，使得剧集在突破圈層时面临的挑战。然而这绝不意味着其缺乏商业价值，制作团队始终秉持着以内容为核心的创作理念，即使不刻意迎合话题热度或市场定位，其探讨的深层主题仍能引发广泛共鸣。正如李云亮所言："任何触及大众生活议题的创作，都必然会产生讨论。即便只是结局的处理方式，也会引发不同视角的辨析。但话题永远不是我们创作的出发点与核心。" 在处理家暴与校园霸凌等敏感话题时，创作团队通过人物塑造与叙事设计构建了独特的表达路径。剧中每个角色都具有镜像属性，其行为选择可能在特定情境下发生转变。例如校园霸凌事件中，段滢滢最终做出了与方灵渊不同的抉择；而反抗霸凌的情节里，方灵渊选择克制的李沐风则展现了另一种可能性。这种复杂的人性刻画避免了简单的二元对立，以张源为例，他表面温文尔雅的形象与潜在的家暴倾向形成强烈反差，恰当地映射了现实生活中难以察觉的矛盾性。正如李云亮强调的，人性的多面性才是最具深度的悬疑所在。

图源：豆瓣 现象级内容与社会议题的关联性为市场提供了潜在传播爆发点，但需通过明确的商业转化逻辑与品牌价值共鸣来推动合作落地。从外部条件分析，《正当防卫》系列凭借迷雾剧场的IP沉淀构建了显著的行业壁垒，该厂牌持续产出兼具口碑与热度的作品，使品牌对内容质量具备天然信任基础。当内容创作与公共讨论形成共振，围绕法律议题的热点新闻及社会舆论能够有效拓展讨论边界，强化品牌传播影响力。更值得关注的是，已验证的深度合作模式拓宽了商业变现维度，例如自2021年起爱奇艺开创的"一部剧带火一座城"文旅联动策略，通过《风起洛阳》实现涵盖影视、综艺、动画、纪录片、电影、衍生品、舞台剧、漫画、商业地产、VR体验及游戏等十二种形态的IP开发，创造全新商业价值链条。而《我的阿勒泰》则通过高强度的文政企协同运营，使取景地旅游收入在播出20天内同比增长达77.98%，彰显内容价值与商业效益的双重提升。随着剧集商业化路径的多元化拓展，创作不再受限于单一商业目标，这种转变或将引领更加良性可持续的剧集生态发展。